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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幕低垂,厚實雲層掩住本應明亮的月,夜風帶來冰冷氛圍,更添一分陰森。這種天氣,人們寧可藏於自家中,將所有必須處理的事情留待明日,暖陽驅散寒夜之時。

然而對某些人而言,此時卻是絕佳的行動環境。

兩道人影聚於屋簷下,謹慎的朝前方某棟大宅前進。人影快速穿過一般民宅區的街道,在進入將大宅隔絕的圍牆前,人影彎進小巷,低聲談話。

「任務確認。目標是取瓦特羅一家的性命。警衛和僕人能不殺,就不殺。此外必須從索安‧瓦特羅口中問出私通何國預謀叛變。」身材較為高挑的人影像是提點另一個人,聲音清澈且細柔,明顯是女性嗓音。

另一個嬌小人影安靜聽完女性的提醒,略略點頭表示收到。那名女性確認之後,自腰際取出數把前端似箭頭,後端有如苦無握柄的銀箭簇,帶領嬌小人影飛快奔出小巷,沿著大宅圍牆前進。

不久,兩人接近大門,看見兩名持劍守衛盡責的守在門兩側,女子將手微微舉起擺出起手式,想直接用銀箭簇擊殺,卻被嬌小人影阻止。

「我來。」冰冷但如銀鈴般乾淨的童音自嬌小人影口中吐出,是女孩聲。

女孩看身旁的女子點頭後收起銀箭簇,一瞬間加速衝向前方守衛,利用嬌小身軀的優勢,從旁彎腰鑽入第一名守衛的視線下方,僅朝守衛的臉伸出一手掌。

「眠。」簡單一字啟動魔法運作,第一個守衛在毫無所覺之下昏睡過去。

另一名守衛注意到同伴的異常行為,正想開口詢問時,眼前被一隻手掌奪去視線,在相同魔法效果下,第二名守衛也在近乎全無所知的情況下失去意識。

「擅長魔法果然很方便呢。」高挑女子走近倒地的守衛,一腳試探性的輕踢地上兩人,意思上確認過兩人並無意識。

大門兩邊掛著油燈,此時才能憑著微弱火光看清兩人的面貌。高挑女子留著一頭及肩的亞麻短髮,毫無緊張感的碧綠雙眼正環顧四週,確認沒有引起騷動,稱得上性感的薄唇卻微抿,似是有些不悅。

嬌小女孩則是綁著高馬尾,純黑柔順的直髮仍接近腰際,晶亮澄澈但少了點溫度的默黑瞳眸將女子的不甘收進眼底。

兩人皆顯纖瘦的身段包覆著純黑無裝飾的夜行衣,女子的性感風采反倒只增不減,女孩舉手投足間的高貴氣質也無法遮掩。

「霖,妳還有機會。」女孩的堅定眼神由下往上直視著女子。

霖聽見女孩的話語,訝異的瞪大雙眼回看女孩,隨即忍不住輕笑出聲。

「呵呵呵。哎呀,竟然被嵐擔心了呢。沒事的,我們走吧。該走什麼路線記住了?」收起輕鬆表情,霖再次取出銀箭簇,眼神漸轉銳利,盯著圍牆內的大宅。

嵐輕聲回覆表示了解後,霖回過頭衝著嵐勾起絕媚笑容。

「那就各自處理完家眷後,在索安‧瓦特羅的房間碰頭吧。出發。」

一聲令下,兩道人影同時於原地消失,隱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。

詭異至極。潛入主宅後,嵐心中只湧現這個想法。

位於國土邊境,環境比不上首都和唯一對外的城市──波魯城,不少人為生存而成為宵小之輩,深夜守衛增加很自然,但此時嵐面對的數目卻太不尋常。

為了不被懂魔法的索安家人發現,嵐只能盡量不使用魔法,不斷迂迴前進,鑽著極小的縫隙前進。好不容易終於處理完索安的一雙兒女和妻子,在前往索安臥室的路途中,守衛密度卻越來越高。

拐過彎,驚險躲過走廊另一側巡邏守衛的視線,嵐開始思考直接正面突破,直搗索安臥室的可能性。事實上,上面的命令只有抹殺瓦特羅一家,並沒有規範於此地工作的人是否該留性命;只是霖不想過於殺及無辜。

「西側有人潛入。隊長叫我們去支援。」另一側傳來守衛的對話,聽來應該是霖暴露了行蹤。

守衛數量太多,霖又無法使用魔法,嵐也不責怪霖。倒是現在這種局面,嵐也不需要繼續躲藏。

奔出轉角,方才交談的兩組守衛還來不及反應,就在嵐的「眠」下昏睡過去。嵐還記得霖的提醒:能不殺,就不殺。

再次於廊上飛奔,既然已經引起騷動,那就沒必要躲。

「現。」嵐右手握拳,一把不論劍柄或劍身皆呈現深沉柔亮的墨黑長劍,自拳頭處向上延伸而出。

眼前自階梯上湧出大批守衛,讓嵐徹底打消不殺的念頭;殺出血路可簡單多了。

執起過長的長劍,嵐毫無窒礙地舞起劍前進。捨棄容易影響行動的刺擊,選擇使用小幅度的劈砍,偶爾揮出大幅橫掃清出些空間,配合靈活躍動的肢體動作,所到之處盡留下一劍斃命或無法行動的軀體。

穿越人群上樓之後,嵐在不遠處發現霖,她的身旁不乏屍體堆積,手上還拿著她不常使用的銀製匕首。

「對不起,我暴露行蹤了。」口氣顯得低落,霖有些憤恨的舉腳,踢向腳邊一個男子。

霖對魔法沒轍,腳邊那個男子是索安的弟弟,具有相當魔法資質,幫忙索安指揮守衛。想來霖正是被他使用精神探索類的魔法捕捉。幸好霖的體術過人,除掉一個不會武的魔法師和幾個守衛並不困難。

「嵐,麻煩妳……」洩憤過後,任務還是得執行完。

現在引起騷動,索安本人必定會逃,搜索起來很麻煩。這點嵐是懂的。

所以嵐也沒有多餘的斥責或安慰,僅是單純接受事實,完成任務比較重要。

緩緩吸入充斥血味的空氣,接著將僅存的一絲緊張感吐出,精神力凝聚,嵐緩緩開口,「尋。」以此一字啟動語將聚起的精神力散出。

猶如一陣風輕拂過,源源不絕的精神力以嵐為中心向外擴散;先是嵐和霖所在的樓層,再向下拓展,經過守衛們的哀鳴,無視一具具逐漸失去溫度的屍體,精神力朝建築物外探索,最後在主屋後方不遠處,尋得她們的目標。

嵐睜眼並開口,「霖,跟上」身影同時彈射而出,無視四層樓的高度破窗而出。

「欸?我可不會魔法啊!」來不及反應的霖朝窗外探去,正好看見嵐完美落地,朝後花園奔去。「老是這樣我行我素的!」又抱怨一句,霖這才趕緊取出鉤繩,迅速直降一樓,設法跟上嵐的行動。

滿天雲層逐漸散去,柔和銀光自雲縫中灑下,覆蓋上照料良好的玫瑰花圃,搭上絲絲輕風,甚是詩情畫意。然而,此時來到花圃邊的數人,卻沒有止步欣賞的雅致。

四名守衛皆單手執劍,個個神情著急,頻頻回頭,怕有追兵。他們雖然沒有親眼見倒入侵者,但收到己方守衛群對於僅兩名的入侵者,竟毫無招架之力的情報,除了恐懼,心中再無任何情緒。

被四名守衛包圍著前進的有兩人,身長接近,體型倒成對比的一瘦一胖。較瘦的那人衣裝還算整齊,像是尚未闔眼,就被騷動趕出來。相較之下,另一名胖男子還穿著絲質睡袍,還不停催促眾人動作快。

「老爺,不等夫人、小姐和少爺,這樣好嗎?他們還在屋裡啊!」衣冠整齊的男子,雖與守衛同樣頻頻回望,想得卻是他侍奉多年的人們。

他對於主子乾脆放棄家人離開的行為,雖無法苟同,卻也無法違背。

「總管,我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你懂不懂?夫人可以再娶,小孩可以再生,我死了就什麼都沒了。你懂了沒有?」胖男子,也就是索安‧瓦特羅本人,身下腳步未停歇,還偏過頭教訓自家總管。

索安自然清楚入侵者從何而來,因此早已開始安排逃亡,只差幾個環節打通之後,他就能無後顧之憂的遠走高飛。

可他沒料想到,國法制裁竟來得如此迅速。要不是為了未來享不盡的榮華富貴,以及終於能脫離高壓國法的自由,他也不會冒險和那個軍事國家搭上線,出賣國家的軍事配置,還異想天開的配合挖隧道。這種行為,依照國法,可是無視警告規則,一經發現即誅九族的判國罪啊。

總管聽完索安的論調,憤然咬牙,毅然決然的停下腳步。

這種人,不追隨也罷。他心想。

而不出他所料,索安僅是回過頭,輕蔑地看他一眼,便吆喝守衛繼續前進,毫不留戀的將之前為他盡忠效力的總管拋下。

「真是優秀的總管,可惜索安是個人渣。」

清澈且細柔的嗓音,自總管背後傳來,嚇得總管忘記自己根本不會武的事實,迅速轉過身,擺出破綻百出的備戰姿勢,雙眼甚至不敢睜開,只差沒有尖叫。

「別緊張,你不是目標。」霖失笑,看總管顫顫的睜眼。

甫睜眼的總管,見著眼前的霖,單手叉腰,脣線微彎,配上凸顯身材曲線的貼身衣物,甚是性感迷人。因此,身為正常男性的總管,會忘記自身處境,看到失神,也是情有可原。

霖的視線越過眼前發愣的男人,看著嵐輕巧的尾隨索安而去,脣上笑意更深。然而這抹笑進入總管眼裡,顯得更加美豔,魂魄離得更遠了。

「我問你,有沒有興趣接手索安的事業?」將視線收回,霖掛起專業微笑,準備好好收攏個人才。

聽見霖的聲音,總管這才回神,同時想起眼前的美人應該就是入侵者的事實,懷抱著一絲希望發問,「夫人呢?少爺小姐呢?」

「他們是『目標』。」選了比較委婉的說法,霖開始對這種愚忠的人才感到頭痛。

都已經被主子拋棄了,還這麼關心他們做什麼?

總管倒是在聽見事實之後,無法自制的大吼,「為什麼?一切都是老爺在計畫的啊!夫人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啊……」

看他懊悔的跪倒在地,霖無奈的嘆息。

其實如果總管憤而攻擊她,或許還比較好解決;霖只需要把他打昏,再架回去就好,不需要說些有的沒的,違背自己的職業準則──國法至上。

「站起來!如果不滿這種結果,就站起來!爬到上位去,改變這種國法!」居高臨下的霖,擺出不屑的神情,激發總管的復仇心。

看著總管憤恨的眼神,霖這才在心底滿意。

這樣才能回去交差啊,到底是誰說要讓這個總管接任的!霖順道在心底把負責人罵了一頓。

認真說起來,這種「狸貓換太子」的伎倆,霖見多了。總是要有人接下原貴族的工作,原本就在這裡的人更好,恰好這總管又是個人才,不招攬起來實在對不起主子。

至於原本替夏蒙雷家做事的瓦特羅家來說,這種結局也只是剛好而已。

踏著輕靈步伐迅速前進,深黑馬尾於空中飄蕩,漆黑瞳眸直盯遠方似急行軍的數人,嵐加快腳步,縮短距離。

某個守衛似是查覺到什麼,甫回過頭,發現視線下方多了隻手掌,思緒跟不上現實的他,毫無所覺的昏睡過去。

鎧甲撞擊地面的聲響,引起前方眾人注意,紛紛停下腳步,回頭察看,其他三名守衛,卻步上前個守衛的後塵。

僅於兩人,立於此地。

索安一時之間無法釐清,究竟發生何事。視線掃過前一刻還謹守於側,此刻卻倒地不醒的四名守衛,在腦袋終於意識到遇襲時,映入眼簾的襲擊者,卻讓他再次感到困擾。

一個看來不過十鳳年的小丫頭?一瞬間擊倒他手下四名守衛?

「索安‧瓦特羅,想必你清楚我為何而來。」嵐自懷中取出霖交給她的數張紙,緩步向前,冰寒雙眸直視索安,打算將寫滿罪狀的紙遞給索安。

一直以來,夏蒙雷家很堅持,在執法前要讓目標清楚所犯何罪,並讓目標知道,動手的人,來自夏蒙雷家,絕不讓人死得不明不白,至少知道為何而死和動手之人。

嵐也理所當然的只是要遵從規矩辦。

然而,索安似乎將此舉視為是新人的不懂事,魯莽的伸出手,想抓住體格小他不只一倍的嵐。

嵐瞬間朝索安左側切去,同時抓住他的左手朝後背用力一折,還在索安後方朝她的膝蓋補上一腳,順索安準備跪下之勢,以右手臂抵住他的背,全身重量朝他壓去,使得索安毫無反抗能力的趴倒在地。

不顧身下男人的哀號,嵐改以右腳對索安施壓,將右手緊捏的紙張往索安面前扔去。

「索安‧瓦特羅,因私通外國,洩漏王國軍防配置情報,還有賄賂邊防人員,確認觸犯叛國罪,不論警告次數,執行『清除』。」

自索安眼前落下的紙張,寫滿索安前陣子的一舉一動,不論是寄出匿名信,或是派人偽裝商隊出國,甚至於何時何地以多少金額賄賂何人,一切清清楚楚。

看著自認天衣無縫的計畫,被人白紙黑字的記錄,索安至此才真正認清,原來他從來沒有逃離過,從來沒有自由過。

「──以上,是根據國法所下的判決。」制式說完該說的話,雖然姿勢不太對,嵐還是直盯著索安。

被壓倒在地的索安,毫無反應。他賭上瓦特羅家所有人的性命,卻什麼也沒得到。孟想的財富和自由愜意的生活,甚至連自己的生命,在一瞬間成為泡影。

過於巨大的現實打擊,讓索安在生命的最後一段路,完全崩潰。

看著索安的後腦勺,嵐心中沒什麼情緒起伏。這都是自作自受罷了。可她還有事情要完成。

「現在,有個機會。」一提到機會,身下男人就開始騷動。為了求生,人果然什麼事都做得出來。

嵐加重力道,在右手凝出一把匕首,自索安眼前向下移動,抵在頸邊,感覺到底下的人安分了些,這才接著說,「只要你說出私通何國,就能給你這個機會。」

之所以凝出匕首,只是為了增加索安的恐懼。嵐手上,並沒有所謂的「機會」­­。但她需要索安說出情報,這是任務之一,只好利用人心和謊言,讓索安不隱瞞。

索安像是因恐懼而支吾著,於是嵐稍稍施力,一抹鮮紅沿匕首尖峰而下。突來的痛楚,令索安忍不住大聲哀號和求饒。

嵐用膝蓋重重在背上一擊,索安這才稍微冷靜下來,顫著聲音回答,「是、是北方的穆勒提亞……」

得到情報了。嵐將匕首染血的尖端略為提起,同時感覺到索安緊繃的身軀放鬆些許。

呵,愚蠢。

「記住,我屬於夏蒙雷家族。」尖刃落下。

身下傳來幾聲咕噥,還有不成字句的氣音,以及嚥氣前的掙扎。嵐僅是牢牢鎖住索安的動作,直至萬籟俱寂。

嵐再次確認索安已無氣息,這才放心起身,施以消除無生命物體的魔法:消。

任務結束。

嵐撿起匕首,簡單擦拭過後,隨手朝空中一扔,匕首就逐漸粒子化,消失。

「啊,處理完了?」身後傳來霖的聲音,嵐稍微整理因為壓制索安而被弄亂的儀容後,這才轉過身走向霖。

只有霖一個人。疑惑的眼神飄向霖空無一人的身後,無聲詢問霖,那個總管去哪了?

「我連絡人送他回去了,剩下的管家會處理。」

嵐點點頭表示了解,接著吐出這次任務另一個目標的答案。「是穆勒提亞。」

「北方那個軍權國家──穆勒提亞?皇室最討厭跟穆勒提亞扯上關係了啊!」霖無奈的仰天長歎。

位於聖奇拉王國北方的穆勒提亞,近幾年來向外侵略的活動不斷,像是在宣告全天下,穆勒提亞才是王者。聖奇拉王國周遭的國家,大部分都和穆勒提亞簽訂實為臣服意味的同盟條約,唯一與聖奇拉相通的盧特國,也在前陣子和穆勒提亞簽下條約。

想當然爾,明裡暗裡的侵略行為都少不了。

「回去吧。」眼一沉,兩人身影藉由嵐的魔法消失。

這種國家的政治問題,不是她們該介入的。這次的任務,對她們而言已經算是少有的大事。

在邊境,或多或少都有些國法管不著的角落,被分配到此的末階貴族,也多少會找漏洞鑽,總會略微跨過律法那條線。

這些事情,被派來駐守於此的霖和嵐也多有耳聞,但隸屬夏蒙雷家,負責在背後掌管此處律法的瓦林斯當家,總是耳提面命的提醒她們這些殺手,若惹不出大事,睜隻眼閉隻眼就算了,所以實際上在邊境是很輕鬆的。

如果不是這次瓦特羅家異想天開,竟然想在後山開鑿山洞直通國外,嵐她們說不定會繼續悠閒下去。

可惜,命運總愛捉弄人,事件也不是就此完結,反而成了讓嵐和霖重回首都的契機,也讓夏蒙雷家紮實的重新整治旗下諸侯。

同時,也開啟嵐通往無法安穩度日的門扉。

(完)

2011.01.20 p.m.02:27 Chestnu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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