編織幻夢

　　「你做什麼？桐堂主。」這一槍，那個人刻意打偏了。

　　我感覺幫主似乎並不訝異於他的行為，她甚至沒有移動腳步閃避子彈。

　　「您退下幫主一職也就算了，但是我不滿您選擇第四分堂的梓堂主為下任幫主，我不認為那個女人有資格。」我看見他沒有執槍的手在身後將手指勾了勾，其他人才紛紛掏槍指向高台。

　　「當時你們為何沒有提出異議？幫主明明就有徵詢過你們的意見！」另一邊的梓堂主像是早預料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，在她身邊的人也都拔槍對著那個人，看來槍林彈雨是免不了了。

　　「哼！我才不屑與妳共事！不過最主要的是，我要殺幫主！」他再次開槍，這次孟斯立刻推開幫主以躲避子彈，影也跟著拔槍開始朝人群射擊。

　　一切都無法避免，我退了幾步遠離戰場，緊盯著仍在高台上的幫主一行人，同時將手按上腰後的小包包，準備隨時動作。

　　這是我早已決定好的事情。

　　抱歉了，影。

　　在梓堂主的掩護下，幫主、孟斯和影順利的下了高台，看他們跑的方向是往後門去，再他們身後還尾隨著一群負責追趕的人。

　　我悄悄的跟上他們，保持著一定距離，一路邊找掩護邊前進，這種事情對我而言算是家常便飯了。

　　影忽然甩開幫主的手，一拔槍就是子彈連發，彈無虛發，目標不是左胸就是額頭，只漏了一個沒有射到要害，反倒讓那個人即使疼痛難耐也要顫抖著手舉起槍，瞄準影。

　　機會來了。

　　我從腰包中抽出一根銀針夾在右手指縫中，背靠著巨大的圓柱，側頭看著絲毫沒有察覺到我就在這裡的眾人，現在的我，心中竟是平靜無波，只是單純專注的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。

　　那個人扣下板機，從他手的那個位置頂多只能射中大腿，不過只要有這一瞬間就足夠了。我的手臂快速地一放一收，銀針化為一道光束直刺向影的肩膀，正好在子彈擊中她的同時，銀針刺上她的肩窩。

　　對不起，影。

　　我已經決定了，我要待在黑蝶一輩子，想要盡我所能的替血蝶守護這裡，所以我不想死，也不想被趕出去。

　　希望這最後的十分鐘，妳能充分的度過。

　　接下來就沒有我的事了，我的工作已經完成，該回研究室去還是回大廳看看呢？

　　「毒后！原來您在這裡。」

　　看來是沒必要了。

　　血蝶和橫抱著影的孟斯三人的背影逐漸在我眼裡模糊，最後消失，此時此刻，我的心才開始有抽痛的感覺，有想流淚的衝動。

　　「毒后，梓堂主請您到幫主辦公室找她。」

　　原來，贏的人是梓堂主。

　　忍住眼眶中緩慢凝結的水珠，我趕緊打發那個人離開，毒后的冷酷形象，我還得要守住才行。

　　前來通知的人離去之後，我才趕緊抹去眼眶中的些許淚水，深呼吸，恢復成平常那沒有感情起伏的毒后。

　　順著頗為華美的走廊，先是回到了大廳，廳內滿目瘡痍，四處皆是密密麻麻的彈孔以及令人作嘔的血腥景象，幾個人面無表情的穿梭於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屍體間，將一具具屍體抬出大廳，在滿地屍體中，屬於第一分堂的人佔了絕大多數，想來是事先就在門外守候著，一有動靜就衝了進來，但是即使人數上佔優勢，還是輸了啊……

　　了無生氣的空間中，我看見了那個人，兩眼突出，嘴巴大張，腰側的彈孔中還在不停的流出致命的渚，胸膛上也有已鮮紅陪襯的數個被灼熱高速鑽過的動，上吊的雙眼似乎正訴說著他的不甘，與他悽慘的死狀共同譜出了令人心悸的輓歌……

　　呵！我終於成為真正的孤女了。

　　我不再停留，穿過充滿血腥及火藥味的大廳，我來到那個不久前還屬於血蝶的地方。

　　禮貌性的敲門，從裡頭傳來的不再是血蝶的豪氣嗓音，而是屬於梓堂主的輕柔聲音，語氣中還夾雜著些許疲累。

　　「罌粟，坐吧。」一開門，便看見她坐在招待客人的沙發上，伸出手示意我做到她的對面，中間隔著一張茶桌的沙發上，我順從的坐下。

　　「晴嫣…也就是血蝶，她因為信任妳，所以要我把關於『黑蝶』這個黑道組織的秘密告訴妳，再由妳自己決定要走或是要留下。」我點點頭，心下一陣狂喜，血蝶信任我……不是對殺手的信任，而是對我這個「人」的信任。

　　「『黑蝶』創立至今已經五十年左右，是當時就已擁有全國一半以上經濟命脈的幕後主導者，月氏家族的企業之一。月氏當初是為了牽制時常在阻礙他們活動的黑道組織才自行創立了『黑蝶』，並由月氏的人承襲幫主這個位子，所以說，我這個代理幫主是做不久的，月家的人很快就會派人混進黑蝶高層來牽制我。」

　　黑蝶原來是為了這個而創立的，而且還是家族企業……

　　這也難怪血蝶當初能夠毫無滯礙的升職，原來是有人操控著。

　　「月家的小孩從一出生開始就已註定了他這一生的路，有可能是接下財團，或是成為警視廳高層，決定之後就會實行一套專門的訓練計畫。晴嫣和孟清正好就被分到接黑蝶幫主的位子，他們從小就接受非常人的教育，除了一般課程之外，他們還得要學武術、射擊、管理課程，並從小就開始培養無情的個性，不過這點他們顯然實行的不夠徹底。」我看著梓堂主那略勾嘴角的表情，我愣了幾秒鐘，才點點頭回應。

　　原來血蝶從小就接受成為黑道中人的訓練了，難怪她的能力如此出眾，也因此才沒有人懷疑她為何能如此順利的當上幫主吧……

　　「晴嫣和我從小就認識了，她其實並不討厭那些訓練，也不會不想接下黑蝶，只是她一直很想體會看看有正常家庭的感覺，所以才在十幾年前收了那名妳發現的棄嬰，但是她也注意到，只要她還是黑蝶幫主一天，她的這個願望就不可能實現，所以……」

　　她才選擇拋棄黑蝶，成全夢想，是嗎？

　　這個願望對平凡人而言實在是太過於微不足道，但對身為幫主的她，卻等同是不可能的願望。

　　那位女孩，真是幸福。

　　「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坐上了前往國外的班機了，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。罌粟，現在妳已經知道了黑蝶的最高機密，妳會想留下嗎？即使妳想離開，我也不會派人追殺妳的。」對於這個問句，我連猶豫都免了，靜靜地閉上雙眼不動，顯示著我早已決定好的選擇。

　　「是嗎？我了解了。從今以後妳就是直屬於幫主的殺手，只聽令於幫主。」我看見梓堂主欣慰的微笑，似是表達著「我就知道晴嫣沒有錯看人」。

　　我才不在乎未來將會是誰坐上幫主的位子，不在乎黑蝶是不是月氏的財產之一，我所效忠的，是黑蝶這個組織，而再我心中唯一認可的幫主，只有給了我「罌粟」這個名字的那一個人。

　　我會一直守在黑蝶，即使那個人不會再回來，我還是想替她守護這一個她曾盡心盡力支持著的地方。

　　只要我這一輩子，都不知道那個女孩的真實身分。

（完）